看見雙性戀
剛朵琳（Bi the Way‧拜坊 副總召）
本文刊載於《2010認識同志手冊》，台北市政府民政局出版。
雙性戀是什麼呢？很多人一聽到雙性戀，心中所想到的大概就是男女通吃的人，男生也喜歡、女生也喜歡，或者同時想要跟女生、男生交往。但真的是這樣嗎？
雖然早在2001年，BBS站PTT上，就已經成立了雙性戀看板(bi-sexual板)，但一直到2004年的時候，PTT的雙性戀板才開始漸有人氣。而台灣第一個雙性戀團體「Bi the Way‧拜坊」，便是2007年初有人在PTT的雙性戀板上發想，進而成立的。這也是台灣的雙性戀們第一次跨出網路平台，聚集而為一個持續活動的團體。
從雙性戀板到Bi the Way，我們發現在其中認識的雙性戀們，並不是像一般人所想像的那樣，一定兩個性別都喜歡或者交往過。誠然有許多雙性戀確實跟兩性都交往過，但也有不少雙性戀其實只跟一個性別交往過，甚至都沒有交往經驗的。那麼大家就會問，這樣的人怎麼會是雙性戀呢？就像同性戀或異性戀，並不一定需要到交往的程度，只要憑著自己的喜好，就可以判斷自己的認同，雙性戀也是如此。雖然沒有交往經驗，也可以憑著自己對他人的好感而發現自己對兩性都有興趣，進而確認自己是一個雙性戀。
更有一種雙性戀，他只喜歡一個性別，但當他設想另一性別時，也並不會覺得不愉快。例如雖然一個男生只喜歡女孩子，但設想自己跟另一個男人交往或者有親密行為，這樣的情境並不會讓他感到不舒服，因此即使他完全沒有興趣發展同性的面向，他仍然覺得自己是雙性戀。可以說，他的雙性戀認同建立在「對兩個性別都沒有排斥感」上。
而有的雙性戀，則是覺得理論上人對於兩個性別應該都是可以接受的，只是有的人喜歡女生多一點、有的喜歡男生多一點。自己喜歡什麼性別不是頂重要的事。這種雙性戀的雙性戀認同，可以說是建立在認為「人的喜好只是在兩性之間做取捨」上的。
還有一種雙性戀，則是覺得自己或者自己喜好的對象，身上兼具男女特質，例如陽剛的女孩或陰柔的男性等等。自己雖然只喜歡一個人，但其實喜歡的正是對方身上的「兩種性別特質」；或者自己身上兼具兩性特質，所以喜歡人時也就是兼具同性與異性。也就是說，一個人身上兼具兩種性別特質，因此而認為兩人間的關係是一種雙性戀關係，因此自己是一個雙性戀。
從上面所舉的例子可以看出，台灣的雙性戀們是非常著重於個人主觀認同的。無論是出於什麼理由，只要你覺得自己是雙性戀，你就是雙性戀。如此的雙性戀樣貌，其實與社會大眾所知的有一段差距，可以說社會大眾對於雙性戀的理解，一直都停留在想像中。在台灣，即使同志運動已經持續了十數年，但LGBT同志中的B-雙性戀，一直到七年前才在認識同志手冊之中開始被提及。坊間的雙性戀普及讀物，到晚近才有了一兩本；專屬於雙性戀的社群非常稀少，稍微大的就是PTT的雙性戀板，2007年Bi the Way成立之後，才有了第一個較具動能的團體，雙性戀才開始集結，以自己的聲音對外界說話，而這也只是剛起步而已。在沒有資源、沒有團體發聲的情況下，大眾對於雙性戀的誤解，是非常普遍的現象。
雙性戀最常碰到的誤解，就是「雙性戀不存在」。一般人根本不會意識到這件事，但有一個很普遍的想法：「一個人要嘛是喜歡異性的異性戀，要嘛就是喜歡同性的同性戀。」在其中，雙性戀不見了。對很多人來說，雙性戀不是同性戀與異性戀之間的過渡期，就是那些跟異性有過關係的同性戀（當然，實際上還是同性戀）。但對許多雙性戀來說，他們很清楚自己對於兩性的好感，儘管偏好或有不同，但二者都是十分明確的。「同性戀」或者「異性戀」這樣的詞彙並不足以形容完整的自己，唯有「雙性戀」才能夠更清楚地表現自己真實的樣貌。雙性戀是活生生存在的，雙性戀並不是還搞不清楚自己性向的人。
而除了雙性戀不存在，或者雙性戀一定兩性都交往過以外，較常聽到對雙性戀的評價，就是雙性戀花心。這大概是來自「雙性戀對兩性都有好感」的刻板印象。先不論前面談過的，雙性戀其實並不一定對兩性都有同等強度的欲望，就算是對兩性欲望明確的雙性戀，是否就一定花心呢？很多人會說，雙性戀的伴侶沒有辦法滿足雙性戀全部需求，例如男友沒有辦法滿足雙性戀對女生的欲望啊。但我們可以想想，世界上哪有完全符合伴侶所有期待的人呢？無論同或異性戀，伴侶一定多少有不符合自己期待的地方。但一個人是否會因為自己其實比較喜歡高挑型，就必然跟其他方面都很適合自己的嬌小型女友分手呢？答案想必是因人而異了。同樣的，性別，不過是一個人眾多特質的其中一項而已，雙性戀們多的是願意為了跟深愛的另一半在一起，而情願割捨自己對另一性的喜好。很顯然，會不會因為自己的特定需求而分手或出軌，並不是根據性別認同，而是個人的抉擇。
不僅異性戀社會，即使在同志圈，對雙性戀也會有如上述那樣的誤解。限於篇幅，在此也只談及其中犖犖大者。台灣的雙性戀正在開始以自己的力量發聲，這幾年間至少在同志社群中，雙性戀的真實樣貌也開始漸漸被看見。而台灣雙性戀們完全尊重個人主觀的認同方式，也被許多非雙性戀的朋友稱道。我們所期待的，是雙性戀終究能夠不再被誤解，能夠自由地以自己的方式自我認同，能夠自在地生活而不需要隱藏自己。而或許雙性戀處境被看見的同時，同性戀與異性戀之間的隔閡也會因此而有了橋樑。台灣雙性戀社群中尊重主觀認同的習慣，確實讓許多即使不是雙性戀的人，在其中也能夠受到完全的尊重與理解。或許當雙性戀們被人們接納的那天，這樣的思維模式也可以為大家的生活帶來更豐富的視野與可能。
201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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