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同進行式－我的雙性戀認同，雙次認同＞ Fox
一個人的生命當中能有幾次Come Out（出櫃）的機會？曾經以為當我前腳踏入同志機構，後腳已經走出異性戀霸權／父權體制為同志族群打造的衣櫃。然而，在機構的這段時間裡，漸漸察覺自我的情慾流動，逐漸在生理女性與生理男性間徘徊流轉。自從意識到對男性的需求後，原本建立的性別認同也開始瓦解，頓時間失去了生命的位置與存在意義。以女同志身份出櫃的時間還不到一年半，去年秋天，好不容易建立的女同志認同又再度受到挑戰／質疑。只是這次侷限自我認同的聲音不是來自社會既有價值，而是本身對生理男性／男體慾望的自我否認與身為女同志族群的驕傲。
故事從一杯咖啡說起，上學期，學校店長開始「偶爾」請我和朋友喝飲料，也有幾次談話機會。我曾主動邀他出去，心中深處卻慢慢浮現許多問號。首先是店長的性傾向，因為我斯文中性的外表，時常被誤認為男性，所以如果店長以為我是男生，那他就是男同志囉？！。但若他確定他請飲料的人是生理女性，而我對他的感覺又不像一般朋友，那我不就不再屬於女同志族群，而成為異性戀霸權的一份子了嗎？難道沒有其它選擇嗎？
「不能再當女同志了嗎？」
「我有可能喜歡男生耶，怎麼辦？」
「天啊！我要變成異性戀了嗎？不會吧？！」
先不管店長的動機為何，但一位釋出善意的生理男性開始促使我思索原先確立的性別認同。在遇到他之前，對男性曾有性幻想，但這些想像只停留於性愛層次，還未進入伴侶關係中，而我更不敢向身邊的朋友提起這件事。起初，以為喜歡的只是插入式的性愛體位，以為嚮往的只是一根可以被假陽具或按摩棒替代的陰莖。但在機構聚會時，發現自己的目光不時會落在外表可愛溫柔的Gay上，看他們的方式就像平常觀察女生一般。當我對「男生」的「興趣」大於對「陰莖」的「性趣」時，第一個反應就是去否認我對男性的部分認同。第二個焦慮是身體慾望和女同志認同的衝突。
成長經驗裡，型塑的男性形象是「暴力」、「具攻擊性」、「不理性」、「壓迫者」。特別是國高中女校經驗和大學與男性的互動。國中就讀女校，導師和任課老師幾乎是女老師，只有一位溫和的地科男老師。在女性為主的環境裡，我覺得非常自在，如魚得水。可是到了高中，來了一位退休的地理男老師，他在課堂上喜歡開黃腔，而且他也不管在座女學生的反應。有一次，課程進度教到新疆，他就分享他去新疆做馬，後背緊貼著當地女性胸部的「美好」經驗。接著，他還公開在課堂上說出班上一位同學的家務事。直到有一位同學（卡卡）起身請老師停止話題，老師大罵說：「我在講話，妳插什麼嘴！」緊接著，他抓著麥克風衝到卡卡座位旁，右手拿著麥克風對準她的頭大力揮過去。地理老師的行為舉止再度加深男性在我心目中的殘暴形象。
大學頭一年對我來說很難適應，因為脫離六年女性為主的學習環境，進入有大量男性的小型社會。我對男生刻意保持距離，時時保持警戒，不像和女生相處時那麼安心自在。大學期間，仍有幾位相處得來的男老師和男同學，有點像是Buddy Buddy，但他們的某些觀念思想卻讓我不敢領教。比如，大一的體育老師和我很談得來，他常會抽空在課堂中找我聊天。有一次聊到同志，他就說：「如果在健身房，有同志敢搭訕他，他一定會用腳猛踢他的肚子，直到他站不起來。」(當時不禁打了冷顫，想說如果老師知道我是女同志，我不就要準備送醫了。)當然還是有幾位值得尊敬的男老師和男性朋友，但和其它遇過的男性相比仍屬少數。異性戀社會裡我接收到的男性印象：負面的多於正面的，暴力的多於友善的。
大三開始以女同志身份對自己出櫃，對朋友、家庭出櫃，算是暫時找到生命的出口，第一次清楚地定位了存在的位置。在同志機構裡，好像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世界，可以安心做自己的空間，同時也有機會接觸到生活圈以外的女同志、男同志、雙性戀、跨性別。小小的差別是每次的聚會時間，彷彿回到高中進入大學的轉折期，真實空間裡大量湧入喜歡男人的男人，但對我來說他們生理上還是一個男人。聚會人數也是生理男性多於女同志，而Ｔ又多於婆。曾經有一位朋友分享她在社團經歷性別角色扮演規訓的經驗，當時主辦籃球賽的同學說：「婆負責張羅食物點心，Ｔ只要帥帥的打球就好。」透過對話和互動經驗讓我體悟到：「喜歡男人的男人，不一定有性別意識，不一定會尊重女人，或心態上和女同志平起平坐。」同樣地，「喜歡女人的女人，不一定有性別意識，不一定會尊重女人，或心態上和女同志平起平坐。」
壓抑的內心掙扎和自我質疑不斷累積，而這股力量也驅使我再次出發去尋找生命的答案。整個探索過程只在心中默默進行，現在回顧看到兩個明顯的轉折，分別在不同社會文化下產生。同樣都是先喜歡這個人而後因她／他的性別而猶豫，一個是在異性戀社會養成機制裡，因為喜歡女人而自責；另一個則是本身女同志認同中的政治正確思想和高度的意識型態，進而覺得喜歡男人就背叛了女同志族群。最後終於在書本裡聽到其它人的心聲，看到其它人相似的處境，找到可以解釋現在狀態的概念，那就是－雙性戀。在＜另一個衣櫃：雙性戀者的生命故事與認同＞裡有一句話徹底改變了原有的想法：「愛女人和愛男人的喜樂使我相信，不要用理智去爭辯，雙性戀就不會是罪惡的，也不會是政治不正確的。」這句話讓我再次打開心胸，放下政治正確的想法，接受自己也是可以喜歡男生的。再次跟自己出櫃說It is ok to be yourself！(編譯：做自己是沒問題的！)
不論到最後和那位可愛的店長是否有發展可能，這次經驗讓我體會到從女同志到雙性戀的生命認同和情慾流動是一個連續體，是一過程，而人有無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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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Fox
性向認同：女同志雙性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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