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認同從「騷擾」開始
文/Sawa Giwas


「妳,好可愛!」我的手摸過她的臉頰,顫抖地說,此時的我們剛結束師大夜市大吃大喝之旅,心滿意足地站在夜市的路口。聽到這句話的她,不發一語。從那天以後,她避不見面,而我的愛慕情愫就像師大夜市裡的人潮般,隨著月色西沉,消逝而去。

十年後的此刻,想起我過去這一段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曖昧感情,憶起自己那晚在夜市裡的行為舉止,還是覺得自己像個色老頭般在騷擾青春無敵的小姑娘,彆彆扭扭的,想要告白卻又遲滯不前。沒辦法!誰叫那時候的我慌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是自己神經病發作了嗎?不然一向只喜愛男人的我,那顆心怎麼會隨一個可愛小女生轉啊轉的?

從那一天開始,「我是誰?」的疑惑就在我腦海中不停地打轉,總在我身處人群中時,蹦地一下跳出來,讓我焦躁不安。真實的我到底是誰?我是誰?就像是個溺水的人般,我急於想抓住一些東西,抓住一些可以認同的角色,好幫助自己驗明正身,早日安身立命。

寫到這邊,你可能以為我是個對同志圈全然陌生的異性戀女生,所以才會對第一次向女生告白的行徑感到如此慌張。但,其實不然,我對同志圈(只限男同志)可是像對自家後院般瞭若指掌呢!

從高中開始,我的週遭便被男同志包圍。我去過的第一個Pub是Funky,我的第一個枕邊伴侶是只吃外國菜的帥帥gay;陪我看電影的咖是他們,陪我哭泣的咖也是他們。他們是我的紅粉知己,讓我的生命充滿了許多色彩,也讓我一腳踏入了同志圈,只不過是以異性戀好友的身分進入。在他們眼中的我,一直是個男朋友不斷的小女生。「男人」一直是我們彼此的共通話題,就像《Sex and the City》一樣,每到週末我就一邊捧著咖啡,一邊以崇拜的眼神看他們生動傳神地示範該怎麼用「冰火九重天,吹舔含摳吸」這十字箴言抓住男人的心。所以他們壓根沒有料到我會喜歡女生,事實上,我也沒有料到。初次喜歡上女生的我,根本不敢對我這一群男同志好友提起,因為他們每每會在歡愉的氣氛過後,臉上帶著淡淡哀愁的對我說「不要當同志,當同志好辛苦,得去跟社會對抗」。因此不想讓他們擔心的我,就默默地把內心的困惑吞進肚子裡。

十年前,我根本沒有聽過「雙性戀」和「跨性別」這些詞彙,僅知道同性戀與異性戀的分野差異。所以我就只能在異性戀與同性戀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作為自己是隸屬於哪一邊的證據。很明顯的,我已經不能稱得上是一個異性戀了,因為我的的確確喜歡上那女生,那麼我會不會是女同志呢?

為了要驗證自己是否是女同志,大二時,我在男同志好友的介紹之下,進入了一家同志餐廳打工。那家餐廳的員工幾乎都是男同與拉拉。餐廳裡面有一個看起來斯文,不苟言笑的T,嚴肅的表情讓我不敢接近她;看看她,再看看自己一身的女孩樣,我很確定自己絕對不是T。餐廳裡面也有一個我原本以為她是異性戀的長髮美女,直到她跟那位T在一起之後我才知道她是婆;看看自己,再看看她的嫵媚、長髮及細柔甜美的聲音,讓我也十分確定自己絕對不是婆,因為我不夠女人。這段驗證自己是不是女同志的偵探冒險遊記,一直到我第一次去T bar玩之後,才終告結束。因為在那唱卡拉OK的T bar裡,我發現到婆對我沒意思,T也不看我一眼,所以呆呆的我就下了一個結論:「嗯!我不是女同志!」

就這樣,帶著許多困惑的我還是平安無事的度過了許多年。帶著知道自己「不是異性戀,也不是女同志」的無詞可稱的性傾向,我愛上了他,並在他的鼓勵下繼續攻讀研究所。在研究所裡,我的教授們都鼓勵我們去探索自我,去發掘自己的多元面向。在接納與自由的氛圍下,我終於在變態心理學的課本裡面,讀到了「雙性戀」的相關介紹。之後的幾個月,我便廢寢忘食的留連在Google上,搜尋與閱讀雙性戀的相關資訊。這幾個月的搜尋就像敲醒牛頓的蘋果般,「咚!」地讓我恍然大悟!終於,我過去喜歡上女生的那一段make sense了!喜悅的我,也在人格心理學的「我是誰?」期末口頭報告時,公開向系所上的學長姐、老師與同學出櫃,那是一股想向全世界宣告我是雙性戀的沸騰熱情!

從發現雙性戀詞彙、寫雙性戀研究到投身雙性戀運動,我發現這對我的生命來說是一段開花結果、往內覺察自我的旅程。在這路上所遇到的困惑與試鍊,都是老天爺為了要讓我活出完整的自己而賜給我的禮物!感謝所有曾在我面前批評與嫌惡雙性戀的人,因為有你們,讓我得以堅定地繼續往內邁進,找到回家的路;感謝在我身旁支持我的愛人與朋友們,因為有你們,讓我可以在外摔了跤,哭一哭之後,拍拍身上的沙子,繼續發光、發熱!感謝我自己,因為妳的勇氣,讓我得以在二元對立的世界中,體驗更多的可能性!

 

 

☆ 作者介紹:

Sawa Giwas(沙娃.吉娃司)是社群教育組長(~2008),諮商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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